秦三儿,在青州地区的名声不算太大,但是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老潍县(今潍坊市辖区内的潍城、奎文、寒亭一带),提起“杀人魔鬼”、“活阎王”,可谓无人不知。然而,当时的人们也未曾想到,“活阎王”最后竟败在比他更厉害的“阎王”手里。难怪这位“活阎王”秦三儿被处死后,当年国民党潍县县党部《统一日报》刊登了特大新闻:《活阎王命见阎王》。
臭满乡里 溜往潍县
秦三儿,本名秦军,字冠三,时人蔑称“秦三儿”,今青州市东乡的大推官村人。他生于1913年,中等身材,浓眉大眼,络腮胡子。他行走如飞,有“飞毛腿”之称。少年时期的秦三儿厌倦读书,善打群架,偷鸡摸狗,习以为常。从13岁开始,秦三儿即随族兄秦令为匪。期间,秦三儿向老百姓勒索钱财,张口就逼交5000块银元,如不按时交纳,当场“撕票”(杀死)。秦三儿野心勃勃,曾大言不惭地对人许诺:“等我当上省主席,将如数归还你的银元”。
在“南北军”交战于秦三儿的家乡谭坊一带时,秦三儿的匪巢被军阀捣毁,他手下的匪群中有5人被杀。他本人也被擒,押至济南监狱中。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秦三儿出狱返回家乡。由于他从小游手好闲惯了,根本无心下地劳动,乃与族兄联起手来,以匪为业。1938年2月的一天,秦三儿与族兄同日寇翻译宋某,因在一起赌博闹僵,从此化友为仇。宋某为了出气,串通一伙日、伪军,窜至秦三儿的老家大推官村寻衅闹事。秦三儿兄弟俩见势不妙,亮开“飞毛腿”,逃之夭夭。这一来,村里的父老乡亲可就遭了殃,有数十间房舍被大火焚毁。从此后,秦三儿兄弟俩实在无脸再见村里的父老乡亲,欲将自己的匪巢移居到离村不远的刘镇村。而刘镇村是伪山东省保安第十五旅六团团长康岱武的驻防地。康岱武也不是省油的“灯”,压根儿不答应这事儿。于是,秦三儿想到自己在潍县那边的拜交兄弟、土匪毕袍(毕允升)。经过与毕袍接触协商,毕袍同意秦三儿兄弟俩将匪队拉往潍县入伙。
杀人魔鬼 天理难容
那时候,潍县已经沦陷,日本鬼子占据了潍县城,秦三儿到潍县后,暂时将匪队投靠在毕袍名下,两股匪队合在一块,约计二、三百人。过了些日子,秦三儿琢磨:过去都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如今寄人篱下,遇事还得听毕袍的。日久天长,若是毕袍一口吞掉自己的队伍,恐怕就没有“好果子”吃了。想到这里,秦三儿打定主意:“先下手为强,干掉他!”于是,秦三儿暗暗指使手下亲信,没费吹灰之力,就结果了毕袍的性命。彻底篡夺了大权的秦三儿,重整旗鼓,将匪队拉往位于潍县城西北部的杏埠、槐埠一带盘踞。过了些日子后,秦三儿的匪队,被国民党山东省第八行政督察专员公署专员兼保安司令厉文礼招抚,编为第二特务大队。
▲潍县城门
秦三儿是个贪得无厌、匪性难改的人。为了扩大自己的地盘,他采取“搜”、“夺”、“购”、“选”的“四招”,处处“撒网”,滴水不漏。最兴盛的时期,在潍县境内,西起槐埠,东至白浪河,南起铁路,北至高里,包括200多个村庄的地盘内,全部成了秦三儿统治的区域。在这里,秦三儿强征民夫,大修围墙、碉堡,不断扩展壕沟,架设铁丝网等,既躲避日本鬼子,又防着八路军。在由他统治的所有村庄内,秦三儿都委派了谍报员,每逢进行军事行动前,秦三儿总要事先选派谍报员进行“踩点”,以防不测。
平日里,秦三儿在笼络人心方面,倒也很有一套。由他盘踞的区域内,建起了医院,创办了小学和中学,每到逢年过节,秦三儿指令各个村庄,必须组建文娱队,走街串村跑高跷,耍龙灯,参加统一组织的“会演”,给人们造成一种“太平盛世”的假象。当发现有群众遇上经济困难、拉不开“栓”时,他竟不顾一切地私下印制伪钞,发给群众,毫无节制地投入市场通用。
对待自己家里的老人,秦三儿表面上如同“孝子”。实际上,倒是个挥霍无度的“贪欲狂”。他在母亲病亡停灵期间,不仅安排专门士兵站岗,还请来和尚念经,让手下人组织各界头面人物,一队接一队地前往祭拜。出殡那天,大兵开道,卫士护灵,吹吹打打,不哭装哭,煞是“热闹”。后来,秦三儿在他姨母办理丧事时,更是让人大开眼界,触目惊心。在院内,扎起了成套的大片布棚。包括:灵前棚,丧告棚,跨门棚、迎门棚、升“官”棚,座祭棚,路祭棚,洗尘棚,停灵棚,谢孝棚,拜棚,官棚和点主祀土棚等等。另外,还聚集了多套戏班子、抖着劲地演唱大戏。光有这些举动不算,秦三儿竞下令各村要交送猪肉4500斤,白酒3000斤,白面30000斤,活鸡1200斤,鸡蛋600斤,以及苇席、烧柴和大量现金。目睹此情此景,当地老百姓悄悄议论:“这哪叫给死人出殡,简直是在给金钱出殡哪!”
为了加强对辖区老百姓的统治,秦三儿从未放弃乱用酷刑、滥杀无辜。他经常使用的酷刑有:老虎凳、拔肋条、钢针扎指甲渗、开膛破肚等,真令人毛骨悚然。仅在杏埠村的一个茅草湾内,就杀人数以千计,被当地老百姓称之“千人湾”。路人常见,在这个湾的四周,许多尸体被野狗拖着撕食。1946年3月16日,秦三儿一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王固庄惨案”,杀害我解放军指战员一百多名。他手下的专业刽子手徐大燎壶(外号)、毛领等,竟然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杀人本领说:“我手里的家伙,叫它杀人不沾血。”秦三儿手下有个姓张的传令兵,当他的母亲、妻子从解放区老家来探亲时,在一旁的秦三儿见了,误认为是受当地“共军”派来刺探“情报” 的。先是将这位姓张的传令兵处决,又派人将张某的母亲、妻子一块活埋。
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是没有一点人性的秦三儿,却根本不管这一套。1943年,离他家不远的张家羊村张玉江和曹家屋子村曹守义,因在交纳秦三儿摊派的财物时,推迟了几天,当即惨死在秦三儿的铡刀下。1944年10月1日晚,东吴村的李文清、董连登、李文河等3人,因实在无钱交纳秦三儿摊派的税捐,被一一枪杀。马家冢子村的褚存仁和西吴村的张大爷,也是因为无力交纳秦三儿摊派的税捐,被秦三儿手下的人乱刀砍死。最令人不解的是,就连秦三儿的舅父、族叔,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没能逃脱一死。
秦三儿及他手下的“土匪”,究竟杀害了多少无辜平民百姓,是说也说不清的。
两“狗”撕咬 互不相让
多少年来,在秦三儿盘踞与周围接壤地盘内的各种势力、派系,明争暗斗,一直没有间断。其中,盘踞在西南方向的张天佐部,与秦三儿是顶死的仇家。日寇投降后,张天佐摇身一变,高升为山东第八行政区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和山东省保安第一师师长。由深居穷山僻壤的不毛之地,搬进潍县城里,成了有钱有势的地方大官。秦三儿既眼馋又很不服气。于是,他私下开办兵工厂,造枪制弹,企图扩充队伍,增强自己的力量。狡猾的张天佐,对秦三儿的所作所为,甚感不安,并加强了监控。
1946年11月,国民党嫡系部队第八军占领潍县。在李弥军长的率领下,进攻我解放军五周庄和凤凰山时,秦三儿曾率部紧密配合李弥部的行动,因此受到李弥的赞许。李弥想收买秦三儿做自己的“替死鬼”,决定把日寇投降时接收的300支日制大盖枪,补充给秦三儿部。张天佐对这件事极力反对,他把李弥送来的枪枝全部扣留。这么一来,秦三儿与张天佐之间的矛盾日趋加深。
我人民解放军秘密打入秦三儿部的中共地下党员丁毅。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加强了分化间离工作。丁毅不时装出打抱不平的口气,刺激秦三儿说:“他个熊张天佐有啥了不起,过去不是和你一样,都是平起平坐的团长。可是鬼子一投降,人家会拍马屁,一跃当上了专员。咱们还得在他屁股底下受欺负。李弥军长送给咱的300支大盖枪,他张天佐小子为啥扣下,真是岂有此理!”经丁毅添油加醋地这么一扇呼,秦三儿更是气愤难忍。甚至到了张天佐来电话找他,他不是故意不接,就是两个人在电话里高声对吵。秦三儿还竟然在公开场合,咬着牙大骂张天佐这位顶头上司:“大丈夫报仇,三年不晚,我叫他等着瞧!”
秦三儿部下有个叫王华五的副团长,是个两面派、野心家。他也早就想争夺秦三儿的职位和实权,经常有事没事地到张天佐那里去,一来是“舔腚”套近呼,二来是说些秦三儿的闲话。张天佐每次听到秦三儿有关言行,气得咬牙根儿,大有“箭在弦上”的架式。
双双命亡 历史必然
1947年9月30日,张天佐电话通知秦三儿,说上午9点,要他到专员办公室参加军队扩编会议,务必参加。秦三儿当时自恃有国民党嫡系部队第八军李弥军长的“护身符”,心里没有一点儿提防。当他率领随员、其兄秦令和安老六及警卫数人,来到专署门前,直接进入庭院时,适遇张天佐手下的保安副司令张髯农和申集安及警卫人员出门迎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髯农一招手,几个彪形大汉一脚将秦三儿踢倒,立刻拿下,并押入地下室。其他随行人员也一并被缴械带走。为防止秦三儿逃脱,张天佐责令将秦三儿的脚懒筋割断,又卸开肩关节,让秦三儿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张天佐唯恐“后院起火”,还当即命令亲信慈承之,率领一队精干人员,径直闯入秦三儿匪部,生擒了秦三儿手下的亲信,并收缴了他们的全部武器,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在秦三儿行刑那天,潍县城东门外南坝台白河浪沙滩上,哨兵林立,戒备森严,同时将要被处决的还有秦三儿之兄秦令,以及秦三儿的侄儿秦大少,亲信徐大燎壶,安老六等。由于秦三儿的脚懒筋早被割断,已经不能行走,是由行刑者用条筐抬上汽车,押往刑场的。在刑场上,秦三儿大骂张天佐“不得好死”。秦大少被押至刑场后,放声大哭,秦三儿瞪了他一眼,生气地训斥道:“简直不象秦家的种,哭啥?咱怎么也杀人家来?!……”
一阵乱枪后,恶魔个个中弹倒地。这时,由秦三儿统治区槐埠、杏埠等地赶来的广大群众,无不拍手称快。一些民愤之深者,真有欲食肉而寝其皮也。
张天佐是因为私人恩怨,除掉了秦三儿等一伙坏事做绝的害群之马,倒是一件好事。不过,说到底,张天佐这个恶魔,对广大群众的危害,比起秦三儿来,也是有过之而不无及的。这两个坏东西实乃是一丘之貉也!
题外话
1948年4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东线兵团(山东兵团)发起潍县战役,将驻扎在潍县及周边昌乐、安丘、寒亭等城镇的国民党军队官兵,以及政府机构官员,一举消灭或擒获。张天佐被击毙在战场上。
这,似乎应了秦三儿在被处决前大骂张天佐“不得好死”那句话。秦三儿之死,与张天佐之死,前后相隔仅有半年时间。
(文/刘传功)
2018.12 NO3. 第三期(总第三十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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